工作人员在合水糖厂车间指挥摆放待榨甘蔗。

　　本榨季刚刚结束，种蔗产业又走到十字路口——

　　经历了险些不能开榨的风波后，阳江市阳春市合水糖厂在广垦糖业集团的支持下，终于在上周顺利完成了本榨季生产。然而，这间该市唯一的糖厂是否还能存续、阳江蔗农是否还要继续种甘蔗等急切需要回答的问题，相关各方仍没有明确答案。

　　阳江种蔗产业如坐过山车般，从巅峰到谷底，经历了多轮大起大落。如今，随着国际糖价持续低迷，国内制糖业遭受重创。合水糖厂因负债累累，已走到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。阳江种蔗产业正面临生死抉择。

　　合水糖厂能否存续仍然不明确

　　上世纪90年代初，阳江共有七间糖厂。到1999年，由于糖价低迷，阳江七间糖厂相继倒闭了6间，只有阳春合水糖厂幸存下来。2004年合水糖厂公开竞拍，广东紫荆集团获得其经营权，组建成立阳春市糖业有限公司。

　　据合水糖厂董事长梁永佳介绍，阳春市糖业有限公司原本有3个股东，广垦糖业占股30%多，另外近70%股份属于两位自然人(即私人老板)。2007年9月至2014年6月，阳春市春丰糖业有限公司以租赁的方式，租用了阳春市糖业有限公司的糖厂经营。

　　然而，由于糖业市场持续低迷等多种原因，春丰糖业公司连续多年处于亏损状态，欠下了巨额银行贷款、糖厂租金以及拖欠了蔗农大量甘蔗款。由于银行贷款已到期未能还款，因此该公司账户一度被银行冻结。

　　经过阳春相关部门介入协调，为了维护该市蔗农利益，广垦糖业集团最终同意垫资经营本榨季。断断续续50天的榨期，共收购处理了该市约3.3万吨甘蔗，其余还留在地里的甘蔗，也已协调转运到外地糖厂销售。

　　按照往年的惯例，榨季结束前夕，糖厂就要组织农户，商定下一榨季甘蔗种植与收购的相关事宜，并签订《种植与收购合同》，明确糖厂将给予农户什么扶持、优惠及收购价格。但今年，这份被蔗农称为“定心丸”的合同，却迟迟没有到蔗农的手上。

　　对此，梁永佳表示，阳春相关部门也曾要求尽快给蔗农一个明确答复。但合水糖厂由于历史遗留问题，能否存续还有待相关各方研究协调。广垦糖业集团将针对此问题，专门召开董事会研究讨论。因此，在各方商定之前，还没有明确定论。

　　春耕误时致蔗农大量土地闲置

　　合水糖厂能否存续，直接决定着该市蔗农今年还要不要继续种甘蔗。该市农业局农艺师何业锦表示，目前春耕最佳时节已过，对于该市上千户蔗农来说，时间已迫在眉睫。如果蔗农还迟迟不能决定是否继续种甘蔗，将因误农时而导致土地闲置。

　　连日来，记者走访了该市双捷、红十月农场、蒲牌、塘口等甘蔗产区，只见成片的甘蔗地已处于闲置状态，见不到本该有的忙碌景象。“往年这个时候，随处可见烧地、犁地、播种、施肥、喷药的场景。”红十月农场一位蔗农告诉记者。

　　甘蔗是种一年可管三年，期间每年春季砍完甘蔗后，蔗农都要烧掉地里的甘蔗叶，然后追肥和喷药。种植满三年后，则需要重新耕地、下种。因此，在甘蔗主产区，每年榨季结束后，都应该是最为忙碌的时候。

　　在该市阳西蒲牌租地种甘蔗的陈仲芬告诉记者，由于合水糖厂能否继续存在还不明确，他们许多农户对甘蔗地都处于消极管理状态，有的干脆置之不理，任地里的甘蔗自生自灭;有的转租给别人种桉树、南药;有的则给甘蔗施点肥料、农药……唯独没有农户请工人耕地重新种甘蔗。

　　“如果合水糖厂不存在了，我们种的甘蔗拉到外地糖厂卖，高额运费加上高扣杂率，怎么样都得亏本啊!”陈仲芬说，上个榨季和本榨季，该市蔗农基本上处于亏损状态，加上上个榨季糖厂拖欠大笔蔗款，让许多蔗农到了破产的边缘，根本无钱进行改种。

　　陈仲芬租了280多亩地种甘蔗，今年也只打算给甘蔗施一次肥，然后任其生长，他不愿也拿不出更多的钱，投入到甘蔗地里。至于明年甘蔗销路问题，他说还不敢考虑那么远，只能走一步算一步。这种焦虑和不安的情绪，在蔗农中具有代表性。

　　何业锦介绍，目前春耕最佳时节已过，除了勉强可种植南药外，种花生、大豆、番薯、玉米、蔬菜等作物都已不太合适了。甘蔗作物非常消耗土地养分，蔗农如果不打算继续种甘蔗的话，建议平整好土地，多施有机肥来改良土壤，做足准备迎接夏种。

　　糖价持续低迷重创制糖业

　　糖厂是否存续不明确，蔗农消极等待观望，这种尴尬的局面，并非该市特有的景象，而是近几年国内制糖业的一个缩影。

　　合水糖厂常务副总经理陈忠明介绍，正常情况下，一个日榨甘蔗量达5000吨以上的糖厂，每吨甘蔗糖的加工成本需要600-800元，加上甘蔗收购等各项成本，每吨糖的生产成本大概需要4600多元。按照目前的平均糖价来看，国内制糖业依然普遍处于亏本状态。

　　糖价持续低位运行，制糖企业连续亏本，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进口糖冲击。据中国海关公布的数据，进口糖目前已成为仅次于广西糖的国内第二大供应糖源，对国内糖价的定价权冲击较大。

　　糖价长期倒挂，影响蔗农和制糖企业积极性，也是导致本榨季国内食糖产量大幅减少的原因。据合水糖厂统计，上一个榨季，阳江市甘蔗产量超过16万吨，种植面积达5万多亩，而本榨季该市甘蔗产量锐减到6万吨，种植面积仅有2万余亩。

　　陈忠明介绍，之所以出现糖价倒挂现象，一方面是因为中国加入WTO后，不断下调进口糖的关税;另一方面则是国外食糖生产机械化程度高、人工成本低，且很多是生产原糖为主，其生产成本远低于国内。因此，国内制糖业急盼国家政策层面的扶持保护，尤其是控制进口配额方面。

　　发展散户或是阳江市种蔗业出路

　　不论合水糖厂结局怎样，也不论国际糖业市场风云如何变幻，单就阳江市实际情况而言，是否还有继续发展种蔗业的优势和条件?未来阳江市种蔗业的出路在哪里?

　　合水糖厂总经理卢志跃分析，阳江种蔗业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，一是具有种蔗传统，阳江农民勤劳朴实，熟悉种甘蔗;二是阳江雨水丰富，光照充足，昼夜温差较大，甘蔗糖分高;三是阳江土地资源丰富，土地租金相对比较便宜;四是目前阳江地区只有一间合水糖厂，蔗源供应相对有保障。

　　根据阳江市统计资料显示，1991年是阳江种蔗面积最多、产量最高的一年，全市种植糖蔗达22.92万亩，亩产4.6吨多，总产量达107万多吨。那时，阳江共有七间糖厂，除合水糖厂外，还有国营阳江糖厂、春城糖厂、河西糖厂、春湾糖厂、岗美糖厂、国营阳西县糖厂。曾经该市种蔗业的辉煌，由此可见一斑。

　　“这么好的条件，如果就此放弃了种蔗业，实在有点可惜，我们都希望糖厂能够继续下去。”卢志跃说，目前阳江除了上千户蔗农外，还有众多数十年从事制糖的熟练工人，想办法让种蔗业继续存在，不仅可以让他们维持稳定生计，而且对地方财政收入也能有所贡献。

　　卢志跃介绍，目前虽然合水糖厂是否存续还不明确，但这个榨季结束后，他们都是严格按行业规范标准，对机械设备进行解体保养。与此同时，他们正在起草向广垦糖业集团汇报的材料，其中就包括在阳江恢复、发展糖业的新思路。

　　辗转多地糖厂工作、长期从事制糖生产研究管理的陈忠明，对阳江恢复、发展糖业尤其具有独特见解。他认为，阳江市多年来，都是以发展大户种植甘蔗为主，实行大面积连片种植。实际上，这种方式反而增加了种蔗成本，因为租地、耕种、施肥、砍蔗、运输等都要请人，其人工成本非常高。今年每吨400元左右的收购价，对大户而言依然难以赚钱。

　　“如果发展散户种甘蔗，效果可能会不一样。”陈忠明说，散小户通常种植面积不大，而且多是捡一些农村零散的丢荒地，地租方面就大大节省了。再加上耕种、施肥、砍蔗、运输等环节，散小户通常也是自己搞定，甚至进行全家总动员，又大大节省了人工成本。榨季开始后，大户常常因请不到工人砍蔗，而让糖厂甘蔗供应处于被动状态，散小户则能发挥“人多力量大”的优势，使甘蔗供应源源不断。而且大户在追求利润方面，特别注重短期爆发式增长，但散小户则更加注重长期收益，对制糖业持续发展更有利。

　　记者手记

　　热爱有加 舍弃不易

　　合水糖厂宣布结束本榨季生产的当天，记者再次驱车来到该厂采访，当时糖厂正在进行赤砂糖的回收包装，属于榨季结束后的扫尾工作。在总经理卢志跃的带领下，记者来到赤砂糖包装车间参观。

　　看着热气腾腾、散发着浓浓蔗糖香的赤砂糖，卢志跃像个孩子一样，兴奋地跑过去抓了几把直往嘴里塞，还在记者镜头前摆出搞怪表情。“您在糖厂工作这么多年了，还这么爱吃糖?”记者有些好奇地问。“爱，太爱了，一直都爱!”卢志跃一边说一边吃糖，把工人们都逗乐了。

　　卢志跃告诉记者，厂里的许多工人都是数十年从事糖业生产，他们跟他一样，对这项“甜蜜事业”充满了热爱。今年这个榨季出现了这么多困难，在糖厂前路迷茫的情况下，工人们依然尽职尽责，以安全率100%的成绩，圆满完成了榨季生产，都是因为对这个行业充满热爱。

　　可见，许多人对糖业热爱有加，要完全舍弃并不容易。倘若舍弃，糖厂历史遗留的债务、糖厂现有资产的处置、工人的安置、蔗农的安抚等，都有待妥善解决。无论最终如何抉择，都希望有关各方能尽快拿出明确的可操作的方案，给广大蔗农和糖厂工人一个满意的交代，也给阳江种蔗产业一个光明的未来。撰文/任绍华 周道来   摄影/谭文强